《安德布兰登》第40章 沙瑟尔

    “说说吧，你们都会点啥？”
    坐在门廊的大椅子上，老汉特用隐藏在灰白乱发和同色大胡子里的独眼，扫视着一群神色各异的年轻人，不以为然地问。
    听完布兰登的介绍，老猎龙人哈哈大笑。
    “噢~原来是这样。让我们来瞧瞧，这里都是些什么东西……一个生活在妄想里的小说家，一个根本不了解巴斯庭城外世界是多么危险的人类小女孩，三个自以为有点本事的龙人，还有一个会点医术的小瞎子……”
    “汉特前辈，我们……”
    “你们什么？”老醉鬼喷着酒气粗暴地打断了布兰登。
    不管老汉特接下来要说啥，至少这一刻，远来的访客们明白了威为什么会跟眼前的老头子产生交集。可就算同样是酒鬼，也有高雅和粗鲁之分。
    完全不在乎布兰登等人心里如何评价自己的老汉特，仍然在借着酒精赋予的特权大肆发挥。
    “你们以为什么？你们以为只靠一个书呆子，一个满脸麻子的瘦弱女孩，三个自以为是的龙人，和一个小瞎子，就能在猎龙人的行当里混了？看看我的手脚！这只手，已经变成了一头重瞳盾齿虎的大便！这只脚！也已经在一头野猪龙的肚子里变得渣都不剩——如果它没被臭脚丫子的味道熏死的话！还有这只眼睛！它居然成了一只猎龙人引以为耻的小畜生的点心！你们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？都给我滚！快滚！”
    脾气暴躁的老猎龙人，立刻就要把不知轻重的狂妄年轻人全都轰出去！
    “汉特前辈！汉特前辈！请您务必看一下这个！”
    马上要被轰走，布兰登急忙拿出威留下的信物。之所以直到此时才拿出这件东西，是因为布兰登已对老汉特产生了好感——为了不让年轻人枉送性命，老猎龙人不惜把他们赶走，这也算是一种特别的善举吧？老头不知道，布兰登擅自把他和格拉沃斯热情奔放的残疾总厨雷德思，联系到了一起。
    “看什么看！都快给我滚！能滚多远滚多远！龙屎个便便的！”
    喝醉了的老猎龙人根本六亲不认，他蛮横地把年轻人全都推出去。
    随着砰地一声，布兰登等人和他们的解释，全被蛮横无礼的老酒鬼关在了门外。而里面，很快传出了能震塌房顶的呼噜声。
    拿着威留下的酒葫芦，布兰登愣了。难道这次又跟刚到巴斯庭的时候一样？他又得带着同伴挨家挨户敲门求人收留？
    看医生进退两难的样子，安德建议道：“布兰登，我们回德林百货吧，我觉得迪帕马为人还不错。就算他不能安排我们住宿，至少也可以问问哪里有合适的旅馆。实在不行，我们待在大街上也没什么，反正都露宿这么多天了。”
    就这样，在老汉特那里吃了闭门羹的一行人，又重新见到迪帕马。果然如安德说的，这个热情的富态中年人，非常大方地邀请布兰登他们参加家庭晚宴。
    “哈哈哈~你们真不走运呢~在沙瑟尔谁不知道老汉特一喝酒就比下了蛋的母龙还疯？他和他的老伙计每天都在同一家酒馆的同一张桌子喝酒，而且经常醉酒互殴。这都成了沙瑟尔的保留节目，甚至开了专门的赌局。”
    布兰登听了，觉得简直太不可思议了！
    “老汉特平时都是自己住吗？”
    “他的妻子、唯一的儿子，多年前进山时，先后过世了。猎龙人，可不好当啊……”
    布兰登、安德都犹豫起来。进入沙瑟尔之前，迪帕马就在路上说过——这个位于翡翠山脉南麓、青之森东南边缘，坐落在格林蓝德王国与圣教国分界山谷中的城镇，是无数猎龙人进出安博斯塔山的大本营。不过本地人很少当猎龙人，像老汉特这样冒了一辈子险，还活着并留在沙瑟尔的情况，并不多见。
    跟孤苦伶仃的老汉特相比，从大陆西北的桑德王国来到沙瑟尔的迪帕马，无疑是值得羡慕的人生赢家。此刻，他正怀抱第四个老婆所生三岁小女儿，跟布兰登忆着老汉特的苦，思着他自己的甜。
    “如果沙瑟尔选镇长的话，老汉特绝对能靠他的影响力成为有力竞争者。我在沙瑟尔待了这么多年，就没听谁敢说自己的猎龙经验比老汉特更丰富。据说只要是在他手下学一阵子，进了山就能遍地捡宝贝。可惜儿子死后，老汉特彻底废了。五年了，他再没进过山，训练营也关了。”
    “老汉特的儿子也是个厉害的猎龙人？”
    “是啊，本事一点不比他爹差。”
    “哪他怎么会……”
    “不是龙，是人。沙瑟尔的猎龙队伍，绝对不会带陌生人一起进山，快要得手的时候，最要小心别被人暗算。在猎龙人的世界，同行比猎物更危险！还有啊！布兰登，千万不要让你的龙人朋友去南边，被圣教国边防军看到就麻烦了！”
    “我记下了。谢谢老哥告诉我们这么多。”
    又聊了一会迪帕马经商时遇到的奇闻趣事之类的开心话题，估计时间不早了，布兰登准备告辞。德林百货虽然够大，但还是不要继续给主人添麻烦了。他已经知道龙人在沙瑟尔是可以自由行动的，住旅馆当然不会被拒绝。
    临别前，布兰登拿出一包晶币。
    “迪帕马老哥，我们没什么合适的东西表达谢意，这……”
    “我虽然是商人，但我自认从只身一人做到现在，最大的秘诀，就是不要像商人，而要像朋友一样相处。”
    “对不起老哥，是我见外了。”
    二人走到门口时，友善的中年人用担忧的语气问：“布兰登，你真要去当猎龙人吗？”
    迪帕马把少年问楞了。
    “你不是医生吗？完全可以安安稳稳地在沙瑟尔开个医院，或者你们也可以跟我合伙啊？为啥要选择把危险当饭吃的猎龙人？”
    布兰登没能给迪帕马一个明确答复。
    走在到处是猎龙人放肆大笑和斗酒打架声的喧嚣沙瑟尔主街，布兰登还在想迪帕马刚才的话。是啊。他其实有很多选择，为什么非要当猎龙人呢？普通人尚且难以应对无处不在的危险，对他一个盲人来说不更是九死一生？
    安德带队找到一个靠近沙瑟尔郊区的偏僻旅馆。大家要了一大两小三间房，各自休息。
    睡不着的布兰登，站在窗边，闻到夜风送来青之森的气息。一丝对未知的向往和使命召唤，拨动了心弦。犹豫彷徨的少年，猛然明白过来！
    威把他们托付给老汉特，不是临时起意，而是完成法岗·汉西遗愿的慎重选择。他们来沙瑟尔不是为了寻找栖身之地，而是为了追求力量！在得到那份力量之前，所有安定生活的选择都与他们无关……
    因为，他们是一群复仇者！
    沙瑟尔，就是复仇的起点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