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千年莫憂莫憂唐伶》第221章

    “不錯,就是上官婉兒!”上官惜言復觸開門,閉合暗門,拉過女兒,將原故徐徐道來:“先祖就是上官婉兒與崔湜私生之子,上官婉兒是前朝高宗時宰相上官儀的孫女,麟德元年,上官儀因替高宗起草將廢武則天的詔書,被武后所殺,家族籍沒,尚在襁褓之中的上官婉兒與母親鄭氏同被配沒掖庭,長成之后,出落得妖冶艷麗,又才華橫溢,被武后收在宮后,甚為重用,每與政事,都喚去相商,上官婉兒有輔政大才,先是掌管宮中詔命,后又處理百司奏表,參決政務。
    中宗復位后,冊為昭容,專掌起草詔令,建設修文館,大召天下詩文才子,因此結識了兵部侍郎崔湜,佳人才子,一見鐘情,但是崔湜身為外官,婉兒位封昭容,身居宮內,宮闈雖然弛禁,究竟不便,難以長相廝守,婉兒想出一法,請營外第,以便游賞。中宗寵愛,立刻派人在上官婉兒居地穿池為沼,疊石為巖,窮極雕飾,常引大臣宴樂其中。此地亭臺閣宇,園榭廊廡,風雅為洛陽第一家,自此,兩人朝夕相處,并產下一子,因恐被中宗發覺,剛剛落草即被秘密送出,交于他人撫養,取名上官離。
    好景不長,景龍四年,六月,唐中宗被韋后與安樂公主毒死,溫王李重茂即位是為唐殤帝,七月,臨淄王李隆基率羽林將士沖入宮中,殺韋后及其黨羽,也殺了上官婉兒,流放崔湜,臨行之時,崔湜偷偷的去見了寄養于人的幼子上官離,書以血書,表其身份,并立下家規,必須世代隱居,不問政事,不問世事,唯求安身立命,不多久,被流行的崔湜又被賜死,全家無一免幸,”
    上官惜言緩緩語罷,秋雁也聽得如癡如呆,喃喃道:“自幼習書,就聽說前朝上官婉兒,其人容貌傾城,才冠京都,又兼手腕通天,權勢日炙,是前朝甚至古往今來少有的奇女子,女兒常想,女兒亦姓上官,論才論貌都不及其分毫,卻萬萬沒有想到,她竟是我的先祖。”
    “雁兒,你如今已俱知真相,定要謹遵家規。”上官惜言肅容道,“如今天下人都以為上官婉與崔湜兩姓不存于世,卻沒有料到他們倆竟有嫡親的血脈延續至今。”
    “爹爹,如今已是大宋,那個臨淄王也好,唐玄宗也好,都已化為塵土,還有什么好怕的?”秋雁不以為然。
    上官惜言嘆道:“事隔數百年,又改朝換代,前朝遺民,當今太后與皇帝自然不會再將我們置于死地,只是私生之子這個事情,終究不是一件光彩之事,而且,有關上官婉兒其人,雖有贊其才思過人者,然多數是鄙其行為不端、禍國殃民,同比如夏之妲己、是為紅顏禍水。”
    秋雁冷哼一聲,柳眉豎立,道:“那些稱上官婉兒禍國殃民的人,不過是心存妒忌而已,一個武后,不動聲色就把李氏江山改成武性,變唐為周,這已是令天下學究看為大逆不道,又加上一個上官婉兒,小小女子,竟能權衡天下學士,輔導國政,更是令那些平素自以為是之輩汗顏,他們中,或有苦讀詩書數十年也不曾中過舉人進士者,或有行賄諂媚、多方奉承仍然不得主上歡心者,或有自命不凡而不能保家衛國徒嘴上吹噓者,或有迂腐不化、輕視女子、認為女子無才方是德,更是不能接受女子高居廟堂并以此恥辱者,這些人,不過自欺欺人耳。”
    一席話畢,上官惜言心頭大震,鎖眉不展,直愣愣的盯著女兒,此時剛過及笄年紀的女兒竟然能說出這樣駭人聽聞的言辭,這嚇壞了多年來心靜如水、一心修行的父親,半晌,方叱道:“雁兒,不得胡說。”
    “爹爹,女兒沒有胡說。”上官秋雁神彩飛揚,兩頰因激動而泛上淡淡紅云,嬌媚中帶著英氣,“上官婉兒的才能,天下人有目共睹,都說前朝文學盛行,詩詞鼎盛,可是卻仍由一位女子來稱量,都說前朝俊杰輩出,能人薈萃,卻無人可如一位女子燮理乾坤,那臨淄王李隆基在位時,的確國泰民安,可是,武后當政,上官婉兒輔佐,禮賢下士、勸農桑、薄賦役,邊境安寧,也不輸于他,若非此二女功勞,焉有他李隆基坐享其成的果實……”
    “住嘴!”上官惜言越聽越心驚膽戰,冷汗直流,拍案而立,厲聲喝斥,嚇得正滔滔而語的上官秋雁一冷戰,慌忙噤言,上官惜言老臉蒼白,胡須微顫,又恨又怒,手指女兒,道,“你一個無知女娃,懂什么社稷國家,盡是胡言亂語!那武后心性狠毒,殺夫弒子,天理不容,念她當政之期無害民生,后又歸還江山于李氏血脈,可免其陰陽乾坤顛覆之大罪,但是那上官婉兒,她雖是我上官氏祖,但是她持借武后之勢,弄權舞私、不遵婦道、攪亂宮廷,玄宗皇帝殺她,也是為了維護道德綱常,理所當然!”
    秋雁沒有料到爹爹會這樣生氣,記憶中,爹爹心境平和,從未發過脾氣,即使自己犯了錯,或是下人們做了錯事,也不過小懲而已,這些年來,就更不見他有過一絲怒容,今天,卻這樣雷霆大怒,她有些心怯,垂首咬牙,心里卻不服,忍不住低聲回了句:“婉兒有才……”
    “有才無德更亂國!”上官惜言已是怒發沖冠,大喝道,“跪下。”
    上官秋雁雖不甘心,但是父命不可違,只得淚水盈眶,抿唇跪下。
    上官惜言從墻上取過家法戒條,道:“我上官惜言此生只生汝一人,奉為珍寶,雖制有家法,十五年來,從未打過你一下,你一向聰明,卻想不到會說出這樣大不敬的話來,幸好我不曾過多教你詩詞賦曲,你未有幾分本事,要不然,定要惹出大事,那當真是我上官家又一個抹不去的污痕了,也是我上官惜言的罪過。今天,我要執行家法,先打你二十戒條,再做處分。”他那戒條,可并非私塾先生裝模作樣的小竹條,名曰戒條,實則為木棍,長有五尺,寬有八寸,乃是百年老榆木所制,硬實得很。
    上官秋雁淚落紛紛,心中懼怕,卻只是不作聲,咬著牙,很倔強,上官惜言冷笑道:“好啊,你竟然還犟得很,都是這幾年讓你管莊子,養成的驕傲脾氣,我竟是悔不當初了。”說著,已聽“啪”的一聲,一戒條落在背上,打得上官秋雁身子一顫,粉嫩的衣裳上留下一道隱約的痕跡,上官秋雁自幼被眾人寵著,如群星拱月,哪里受過半點委屈,平時練武累出汗來,三位娘親也要圍上來心疼半天,突然受這一棍,忍不住驚呼一聲“哎喲”,向前一撲,幾乎跌倒,幸她素日練的功夫扎實,眼明手快,扶住桌子。
    見她如此倔強,上官惜言也是老淚縱橫,但他只是冷冷一笑,鐵了心腸就將女兒的心思規轉過來,略一猶豫,又是一戒條落下。
    門外已響起一串急促的腳步聲與呼聲,隨之涌進的是三位夫人,她們有的抱住上官惜言,有的抱住上官秋雁,哭道:“啊喲,老爺,你怎的這樣狠心,下這樣的死手打雁兒,她一個女兒家,嬌嫩身子,怎么受得起你這樣的打法,雁兒是咱們唯一的骨肉,你但凡有半點差錯,可叫妾身們如何是好。”
    上官惜言氣得跺腳,罵道:“婦道人家,懂的什么!你們三個當娘的,都是怎么管教的女兒?她如今越大越不象話,言詞荒唐,禮教不分,將來我若去了,她定要這莊子毀了,叫我上官惜言死后亦無顏去見列祖列宗。”
    三位夫人也不知道上官秋雁究竟犯了什么錯,惹得老爺這樣生氣,上官家族的這個秘密一向只有莊主一個人知道,就連歷任莊人夫人也都不曉,只得問:“老爺,不知雁兒犯了什么事,值得老爺氣得這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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