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力军和席在恩在一起整整呆了一天,直到傍晚。
相见之后,陈力军说:“在恩,不要再折磨我了。你到底有什么事情,就告诉我。”
席在恩心里很难过。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,究竟是对还是错,她想问,不知道该问谁。
田秀芬曾经在席在恩的书里见过陈力军的照片,田秀芬一直像个侦察员一样随时注意、观察并侦破席在恩的想法,因为她把自己的一生的希望全押在席在恩身上,她需要随时了解席在恩的一切想法。
席在恩就是因为这个才宁愿报考吉春工业大学的,她想远离田秀芬,在她的重重要求,重重希望之下,她已经迷失了自我。
田秀芬偷看了陈力军的照片后,前后左右的暗示了好几次,席在恩始终没有承认。田秀芬只好问:“照片上穿军装的那个人是谁?”
“一个老乡。”
“有空叫他到家里来坐坐。”
“又不是我什么人,来家里坐什么坐?”席在恩冷冷的说。
田秀芬就有些尴尬,讪笑着说:“就算是朋友来坐坐嘛。”
“你放心,不是我要嫁的人,一个男人也进不了你的家门!”席在恩甩手走了。
在席在恩的心里,普通的男人可以经受起起伏波折,可以一切从头重来。
军人经不起,他们的纪律,他们的性质,有时候可能一丁点的风雨就会毁掉一生的前途。
席在恩既然承诺了田秀芬,自然从此就要以母亲为重,以自己为轻。
自己并不仅仅是自己而已,也必然包括自己的丈夫。
她决不能以陈力军为轻。
决不会因为为了顾全母亲而忽略他。
他是她生命的全部,只有他过的好,她才有活下去的念想,才会有坚持的希望。
她希望他的将来是辉煌的,甚至她希望有一天他会成为将军。
即使不能嫁给他,远远的看着他,也就足够了。因为她知道他的心里无论到何时何地,始终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空间。
她永远是一个那样就容易满足的女人。
只要他不会把自己彻底遗忘,就足够了。
她不能够因为母亲而拖累他。
她亲眼目睹着大表姐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了父母。表姐夫对表姐很好,可是他们不能在一起,大表姐的全部人生就是为了大姨和姨夫。大表姐不单放弃了找一个理想的爱人的机会,甚至不能够亲自照看自己的女儿。更不能和自己的丈夫在一起。
席在恩不想陈力军会成为这一切的代价。
这一切的一切,她能够去向谁诉说?
她更不能告诉陈力军。她希望自己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呢?
如果他不顾一切的要娶她,那么必然的结果是田秀芬、陈力军、席在恩三败俱伤。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一个都不可能保全。
如果他因此而退缩,而放弃自己,那么她一生的寄托与支撑全完了,她将再也无力生存下去,她的生命也将到了尽头。
即使陈力军要放手,她也不能够有丝毫的怨言:陈力军能够为她付出一切,知道她三天三夜没有呼吸的时候,他依然只是为她担心,知道她的身体极度虚弱的时候,他依然只是为她担心,没有对她放手,只是在想怎样才能照顾到她。
难道现在要他连自己的家庭一并承担吗?
不。席在恩宁愿自己承受这一切。
她现在要怎么做呢?要对他好?然后毕业的时候说分手?他会怎么想?她是在哄他玩呢,还是真的在爱他?
现在就放手?她又如何的割舍?
席在恩不敢看陈力军的眼睛,他的憔悴,比自己更受伤。他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受伤,看不到受伤的理由。
一个人,有一个理由受伤,是可以让伤口复原的,没有理由,只能任血一滴滴的流尽。
两年前,她不知道自己身体究竟得了一种什么怪病,她总是以为自己随时会死掉。
一个人最怕的不是生病,不是受伤,而是怕,不知道生什么病,受的什么伤。
席在恩知道为什么受伤。
陈力军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伤害。
席在恩默默的低着头,不说一句话。她实在是无话可说,什么也不能说。
“好了,都过去了。以后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。有什么心事你就说好了,有我呢,嗯?”陈力军好像真的自己错的更多似的,看着席在恩那满腹愁肠的表情,欲说还休的眼神,不知道她小小的身体里到底隐藏着多少的心事。
在别人看来,她总是一种很欢快的样子,一种无所惧怕的样子,似乎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动摇她的快乐和飞扬。
在他看来,她是那么的柔弱,那么的无助,好像一朵小小的洁白的棉花,一不小心就会随风而去,要他小心的看护着,牵挂着,握在手掌心里,他才会安心。
“哥哥。”
“嗯。”陈力军爱怜的抚摸着她那长长的,鸟窝一样的天然卷发。
人人都说女为悦自者容,席在恩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些,她只是顺性而已,做自己喜欢做的事,说自己喜欢说的话,虽然她在一些事情上听从了他的话,可小小的脾气里还是充满了反叛。
真是个有性格的女孩。陈力军叹息道。席在恩会因为自己的话而从此不去舞厅跳舞,不再去旱冰场滑冰,他的心里也很是歉意:自己不能经常陪伴她,不能经常哄她开心,反而因为自己的意愿强行取消了她喜欢做的事。她果然信守诺言,从此再也没去过舞厅,去过旱冰场。没事的时候,竟然能够静静的一个人呆在图书馆里看书。想到这里,他心里对她一切的怨言在瞬间烟消云散。是的,他的确欠了她很多。
“唱支歌吧。”席在恩懒懒的说。
“唱什么?”
“《我想有个家》。”
陈力军虽然不喜欢唱歌,唱的也极难听,还是唱了起来。
席在恩泪流满面。
她真的需要一个家,一个属于自己的家,哪怕只有一间小小的茅草屋,只要是开心的、快乐的、平安的就好。
没有任何的欲望,没有任何伟大的目标,没有争吵,没有怒骂。日升而起,日落而息,平静而又平凡的一生。
也没有敌意。席在恩不由的想起林意来。
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。他的信上,依然是一个千万富翁的理想和抱负,和对过去的抱怨。他不止一次的说,我有钱,有的是花不完的钱,可是,我就是谁也不给,一分钱也别想得到。
席在恩不想得到他的一分钱,席在恩想他从此消失,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。
林意的来信,只能加深席东水和席奶奶对田秀芬的怨恨,加重田秀芬对席在恩的期望和要求,也只能增添席东水对席在恩的咒骂。
我什么都不想要,只想有个家,有一个相亲相爱的家。席在恩哭泣着。
陈力军停下来,温柔的说:“你为什么会哭?”
“我好想有个家,有个属于我自己的家。”
“你有啊,以前有爸爸妈妈的家,以后会有我们的家,你放心。”陈力军说,“我会给你一个家的。”
“你撒谎。”
“真的,不骗你,骗你是小狗。”陈力军说。“只要你同意,我们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家的。”
“那你一定会是一只小狗。”席在恩说。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我会让你变成一只小狗。”席在恩想,是啊,既然自己不会嫁给他,他一定会娶别的女人,会去疼爱别的女人,会去对别的女人好,而不是只对自己一个人一生一世的好。他不是小狗又是什么?
这一切,都是自己亲手把自己所爱的人推到别的女人怀里的。她苦笑着。
这世上有几个像她这样的傻瓜?席在恩,真是天下少有的傻瓜。
“不会的,我不会变成小狗的,我会娶你的。”陈力军紧紧的抱着她,好像她真的就要溜走似的。
“哥哥。”
“嗯。”
“你答应我一件事。”
“好。”
席在恩就叹气:“你能不能先问明白什么事再回答,你怎么总是答应的那么快?我要说想把你卖掉你也同意啊?”
“只要是你说的,说什么我也同意。你会舍得把我卖掉吗?”陈力军亲吻了一下她的头发。那是他唯一可以亲吻的地方。既然她是那样的女孩子,他宁愿她是那样的一个女孩子。
席在恩心里就很苦:我真的是要卖掉你的呵。
“万一有一天,我是说万一啊,人一生中,谁知道会出现什么事呢,是吧?万一有一天,我不在你身边,你要找个女人一定要温柔贤慧那样的,不要独立自主那样的女强人。”
“又在胡说八道。除了你,我谁也不要。”陈力军说,他忽然间又觉得很奇怪,“女强人不好吗?”
“不是不好,是跟你在一起不好,你不需要一个女强人,而是一个背后的女人,否则你的生活一定要糟,千万记住我的话。”席在恩叮嘱道。
陈力军就有些好笑:她小小的脑袋瓜里不知道装满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。她怎么就会知道自己更需要一个温柔贤慧的妻子呢?
“你就很温柔啊。你嫁给我不就行了,我干嘛还要费尽去找别人呢?”陈力军说。
“你没听陈小梅说我是母老虎啊?”
“那你就是一只温柔的母老虎。”陈力军不假思索的说。
席在恩“噗哧”一下子就大笑起来:温柔的母老虎?天啊,全天下,恐怕只有他一个人会在母老虎前面敢加“温柔”两个字来做定词的。
看到席在恩笑了,陈力军也笑了。
“笑什么?”
“笑你是个白痴。”席在恩用她小小的拳头重重的捶在他的腿上,“温柔的母老虎,哈哈哈,你可真是伟大啊。”
“那很简单啊。”陈力军说,“在别人眼里,你是母老虎,在我的眼里,你是全天下最温柔的女人。”
“那我打死你算不算温柔啊?”席在恩说。
“当然算了。能死在你温柔的拳头之下,也是很舒服的。”陈力军说。
“我要打死你的话不会用拳头的,我会踢死你的。”席在恩大笑,“傻瓜!”
陈力军笑了:“好啊,傻瓜请你吃东西,老虎给不给面子?”
“好吧,你最好先喂饱了我,就免得吃你的骨头了!”席在恩边说,边从他的怀里站起来跑掉了。陈力军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,就觉得那是最好的一副画了。
席在恩有很多的时候,也会跟别的男同学们或者是老乡们一起吃饭,然而别的男生,无论他是谁,席在恩都不会白白接受他的邀请去吃饭,即使有什么事情偶尔在一起吃,她也必定是AA制,她也不会轻易接受别的男生的礼物。
这世上唯一能让她不付钱而一起吃饭的男人只有一个:陈力军。这对陈力军不知是幸还是不幸——他是唯一一个可以为她花钱的男人,所以他要比别人多付出,然而他又是唯一一个拥有这个特权的男人。
无论是一起吃饭,还是陈力军给她买什么东西,她一概接受,从不谦让,在她认为那是天经地义的,花他的钱,用不着客气。
甚而言之,花父母的钱的时候,她总觉得那是债,是将来要还清的债,而陈力军的不是,是这个世上她唯一可以不必偿还的债,包括他的钱,他的人,他的一切,无论她欠他多少,都不必偿还。
因为他是这个世上唯一可以为她付出而不会她索债的人。
因为他是上帝派给她的。
日子就这样静静的溜走了。
公元1999年,是个吉利的年头,1999——要久久久,多么的吉祥如意的数字啊,恐怕一万年里找不到几个这么吉利的年头。
就在那个吉利的年代里,中国大地上,到处流传着死亡的气息,在堂堂的高等学府里,到处流传着人类社会在2000年灭亡,人人要练成法轮功,早登极乐世界,否则就要被打进十八层地狱,永世不得超生。
学校里传得飞飞扬扬,人心慌慌,居然就有人真的相信。碰巧又发生了南斯拉夫大使馆事件,全世界所有的人都在观注着这个事件,包括吉春市高校所有的学生。
当天夜里,北京的各大高校走上了街头,游行示威。
当天夜里,吉春工业大学的校园里到处在燃烧,焚烧美国的书籍、磁带、甚至录音机,男生宿舍里到处是一片火光,,校园里到处“噼噼啪啪”的响,不知是什么东西都给扔到楼下去了,呐喊声,哭泣声,摔破声,混乱一团。
109寝的女生们也哭成一团,仿佛天空真的塌陷了一般。
席在恩静静的坐在电视机前,一分一秒的盯着电视屏幕上的每一个镜像。她没有眼泪,在很多应当流泪的时候,她反而往往很平静,很安祥,没有丝毫的悲痛。
邻寝一个女生是席在恩的老乡,是个极度的热血青年。一个女生,疯狂的爱着足球的女生,痛骂着中国足球队,却场场不拉,甚至在夜里两点跟别的男生溜到校外,看她所痛骂着的中国足球队,被别人一脚踢回国土,她会像一个疯子一样的叫着,骂着,却在下一场的时候,照样出现在电视机前的女生。
就是这样一个女生,满怀着痛苦的悲伤来到席在恩的面前,想抱头痛哭一番,却发现席在恩,递给她一条毛巾。
那女生气愤的把毛巾丢在席在恩的脸上:“你还是个中国人吗?你就没有心吗?你的眼睛里就没有眼泪吗?”
席在恩平静的说:“我是中国人,我有一颗中国人的心,我的眼睛里充满了眼泪。但有的时候,眼泪不能代表任何东西。眼泪能够换回那两条已经死去的生命吗?眼泪能够阻止枪炮的进攻吗?”
第二天,吉春市各大高校闻风而动,在吉春市掀起了声势浩大的学生运动。
吉春市的市民几乎都躲在家里,没有出行,往日繁忙的车辆居然一下子从这个城市里消失,昔日的繁忙不堪的公交车也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那些年轻的热血沸腾的青年。
吉春市各个主要街道到处是口号声。
席在恩跟着一眼不着边际的游行队伍缓慢的前进,只能是缓慢的前进——人太多了,全市的警力几乎都调出来维持秩序,其实也预防热血青年的血流失在不应当流失的地方。
有一个外国人,也不知道是哪一国的,可能以为反正不管自己什么事,正一个人在大街上溜达,结果引起了学生们的怒目张望,竟然吓的一溜烟跑掉了。
有几个过路的人,看样子是一些建筑工人,手里拿着一些工具,看到这样的情景,跑进学生的队伍当中,跟着高喊口号。
有一些老人,也许本来是在锻炼身体,在人行路上,也跟着学生们前进,挥舞着那已经本来衰弱不堪的拳头,嘶哑的叫喊着。
一直安安静静的席在恩,并没有跟着喊口号的席在恩,一下子就有了眼泪:是的,这才是力量,这才是不屈不挠的,永不屈服的力量。
当一个国家所有的人,不论老人孩子,不论男人女人,不论哪一个阶层的人,都团结起来,才能凝聚成一股力量,抵御外人的侵略。
中国人,是有血性的人,是不可侵犯的!
军校的人是不可能出现在学生运动中的。
当天夜里,陈力军打电话给席在恩,叮嘱席在恩说:“不管发生什么事,你千万不要跟着去闹,明白吗?”
“我也是中国人。”
“我知道,但这样的事情不是你一个人可以改变的,你明白吗?”
“我知道,一个人不可能改变什么,但更多的人就可以改变什么。”
“你,”陈力军说,“我只告诉你一句:即使真的发生了战争,我会上战场的,决不会当逃兵,你明白吗?但是你不要出去。”他不知道出现这样的事,会不会再次发生流血事件,他真想一直陪伴在席在恩的身边,保护她。
“我知道了,放心好了,不会有战争的,也不会有流血事件,你不用紧张。学生运动不过是一种热情罢了,真正要做的事情是政府应该做的,一场运动改变不了什么的。政府的决定才是最重要的。”席在恩说。
“不管怎么样,你答应我,不要跟着瞎胡闹。”陈力军说。
“我答应你。但是,你说错了话,不论怎样,那是正义的运动,不是瞎胡闹。”
“随便你怎么说,总之这一段时间不要随便上街,有什么事情都往后放一放。”
“知道了,本来想到沈城同学那里去的,前几天刚说好的,现在也去不成了,那边的学生已经闹到美国的领事馆去了。”席在恩说。
“你一定不要到处乱跑,这一段时间我可能出不来了,你自己要保重,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的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席在恩说。
“我希望永远和平,永远没有战争。因为我希望我爱的人能够平平安安的生活。”陈力军说。
“所有热爱和平的人都是这么想的,你放心,战争只是少数人想做的事。”席在恩说。
游行的当天夜里,学校里就召开了紧急会议,校方下达了几条命令:第一,不许抵制外货。第二,不许张贴大字报。第三,各班班长、团支部书记要每天注意班里同学的言行举止。发现情况及时向各级部老师汇报。
席在恩不以为然,觉得校方不过是小题大做。然而有一天她就发现于华神经兮兮坐在自己床上,拼命的摇晃着自己的腿,整张床跟着不停的摇动:“第三次世界大战来了,地球就要消亡了。”
“不要胡说八道!”席在恩斥责道。
“是真的,第三次世界大战真的要来了,要动用核武器,要把整个地球毁灭的!”于华说。
席在恩骂了她两句。意想不到的是,于华本来是一个学习非常勤奋、非常用功的学生,大学两年多来,除了吃饭、睡觉以外,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,有时候同寝的姐妹们或她的一些老乡们叫她一起到外面走走,她也一概谢绝。不愿意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。
在吃的上也从来不铺张浪费。
打从说了“地球就要消亡了”的话以后,于华几乎每天都呆在寝室里看电视,不要说晚自习了,白天的时间也不再学习,而且动辄大吃大喝:总吃餐厅里最贵的,水也少喝了,各种饮料统统尝了个遍。
席在恩就有些害怕,担心她会出现什么问题。观察了一阵子,好在她并没有想自杀的意思,不过是想在地球灭亡以前尽情的吃喝罢了,看样子是想与地球同亡,并不想提前进入极乐世界。
席在恩就暗暗好笑:地球亡不了,你的钱可就“亡”了。于华家里并不是一个有钱的,何况家里还有一个多病的母亲,在高考前的日子里,母亲突然间瘫痪。正因为这样她才抓紧每一分钟的努力学习,珍惜每一分钱,她知道这上大学的机会是来之不易的。
然而仅仅是一个谣传,就轻易的粉碎了于华所有的努力:三年来她没有享受过吃喝,没有享受过爱情,地球转眼间就要完蛋了,她要在地球爆炸之间,享受她所能享受的。
席在恩劝说过几次,无奈她认定了地球就要消亡,不管不顾的大吃大喝,看电视,四处游荡,更甚者要抓住这最后的日子好好的恋爱一把:她要席在恩陪她去找原来喜欢她的一个男生,她要做他的女朋友,认认真真的恋爱一把——从前她认为恋爱是在浪费时间。
席在恩本不想陪她去,那是在恋爱吗?那是寻找一种快感,一种濒临灭亡的危机感。经不住她再三请求,席在恩还是答应了,结果见到那男生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,那男生像见了鬼一样的跑掉了——三年来他一直苦苦的追求着她,结果当她真的愿意的时候,她竟然像一个濒临死亡的到处乱抓救命稻草的鬼似的。他在她的眼中不过就是一根稻草而已。
于华的恋爱在半个小时之内宣告失败。
席在恩就不再搭理她了,由着她去好了,反正她学习本来好,毕业是没问题的。
她更应该担心的是自己。
寝室里其它女生并无异常,照样跟从前一样的过日子。
正当大伙以为事情已经风平浪静的时候,忽然间就听说系里一个男生已经几天几夜不见了,学校里动员所有的力量,找遍了大街小巷,十几天后,才终于在一条小巷里找到了他。
这个男生已经奄奄一息,见到人之后,第一句话就是:“我马上就要登上极乐世界去了!”
然后头一歪,死掉了。
席在恩知道后,就感到心里很痛:一个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,如此的短暂。
那个男生是个很善良很可爱的人,见了谁都是笑迷迷的,跟谁说话都是那样的客气。然而转眼之间,就没了,从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消失了。
席在恩就有些后怕:曾经几何时,以为自己不能够有力量支撑下去,以为自己活在这个世上只不过是一场梦。然而当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此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,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软弱、多么的无能啊!
人活着,就可以有无数的梦想,也会无数的机会去实现自己的梦想,然而死去了,将永远不再有机会了!
席在恩就更加感激自己还活着,在心中更加思念陈力军。当她纵身从墙上跳下来之后,面临着生或者是死的时候,是他出现在自己的梦中,不停的告诉自己:要活下去,要活下去。我在等你。
席在恩虽然常常因不断出现的这个梦而坚持考上高中,考上大学。然而那五年来,她自己的心底总是在想:其实这一切,是因为自己很坚强,那个梦仅仅是个梦而已,只是自己杜撰出来的一个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力量罢了。到了大学毕业之后,真正要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,自己肯定是无法面对的,自己无法承受这尘世间的所有。
所以席在恩选择了毕业那天做为自己的忌日。
然而就是那样一个在任何人看起来荒诞不经的梦,一个自己也认为那不过是一场梦的梦,就那样的轻而易举的实现了:她考上了大学,并在紧挨自己大学的一所军校里见到了那个梦中的男人,而且自己真的完全康复了!
这就是活下去的机会。
如果自己当时真的就选择了死亡,那么就不会有今天的一切。
不论发生什么事,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!决不会再自杀,只要活着就有希望,就有实现梦想的希望!席在恩对自己说。
一旦死去了,就是放弃了所有的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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